2009年初,文化部專門召開過一個以“生產性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為主題的論壇,與會專家學者基本都贊同這一思想,認為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要落實在生產性保護實踐中,對于傳統手工技藝的保護尤其應該有這個著眼點。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強調“活態”傳承,既然講“活態”,其保護工作就離不開社會生產,離不開對傳承主體的選擇和傳承機制的建設。
1949年之前,我國傳統手工藝生產以家庭手工業為主,少量資本主義工場手工業為輔。由于小商品生產者資本的弱勢,加上思想的保守性,傳統技藝的傳承困難重重。1949年后,手工藝行業經過社會主義改造,國有和集體所有制一躍成為手工藝行業的主導經濟形式。正是在這種所有制中,建立起了新型的師徒關系、生產合作關系和技藝傳承機制。如今的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傳承人基本上都是在這種保障性機制中成長起來的,他們得益于當時建立起來的“教、產、研”一體化的人才培養方式。
隨著上世紀90年代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的全面轉軌,絕大多數聲名赫赫的手工藝企業都改制了,家庭手工作坊重新成為傳統技藝存續的社會空間。從近十年的發展情況看,家庭作坊無疑有它存在的合理性,諸如靈活性強、自主性高、市場化徹底等。只是它在文化傳承方面存在著諸多弱勢,諸如資本不足、再生產能力弱、以血緣關系為師徒紐帶加大了傳承風險等。有不少無管理能力和營銷能力的老傳承人,守著一身絕活,無徒可帶,或退休在家,干等著政府來救助。這些嚴峻的現實問題促使我們反思在選擇傳承人和傳承機制問題上似乎不應該采取單一的思維。在筆者的視野中,揚州玉器廠和漆器廠在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實踐中可謂別開生面,他們在傳承傳統技藝方面較好地總結了歷史經驗,充分挖掘了集體所有制的制度優勢來保障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活態”傳承。
揚州玉器廠和漆器廠至今尚未改變其集體所有制,但是,他們早在上世紀80年代初就通過企業內部改革,打破了“大鍋飯”,揚棄了集體所有制的弊端,使企業保持蒸蒸日上的發展勢頭。揚州的做法概括起來有幾點:一、調整收入分配機制,留住了高端人才;二、持續不斷地辦職校,培養手工藝后繼人才;三、創辦研究所,以研究促生產,建立技藝傳承機制;四、對老廠區進行整體文化保護,創辦專業博物館,實現由單一的生產區向創意文化園區的轉型。
以揚州玉器廠為例,該廠自上世紀50年代就開辦了玉器學校,“文革”期間停辦了一段時間,1977年又恢復辦學,一直堅持到現在。現在“揚州玉雕”國家級代表性傳承人顧永駿和國家級工藝美術大師江春源、薛春梅等都是玉器學校培養出來的。過去玉器廠分類明細,有花鳥、壺瓶、山水、人物各類,人人有專長。自1992年工廠成立玉器研究所以來,廠里的國大師、省大師、省手工藝名人和市大師等技藝人才都被集中到一起生產,廠里為他們配備了最好的原材料和特別的待遇,保證他們的技藝能夠充分施展。在這個所里,研究人員之間交流密切,切磋技藝,使得揚州玉器廠的技術力量始終在國內具有代表性,贏得了“和田玉,揚州工”的美譽。近年來,揚州玉器廠按照旅游示范點的標準進行了環境改造,整修了廠房,拆除了圍墻,維護了古藤走廊,建設了藏品室和玉器博物館?,F在的廠區是開放型的,與揚州護城河風景區連成一體,極具園林文化特色,是集生產、銷售、教育傳承及傳播玉文化多功能于一體的文化生態社區。
揚州漆器廠與玉器廠有著相類似的做法。在改制的風潮中,他們另辟蹊徑,傳承并優化了幾十年建立起來的人才培養機制,也保住了“中華老字號”的品牌,近年來一躍成為全國漆器和玉器行業的領頭羊。
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的“揚州經驗”告訴我們:非遺的保護工作應從歷史中吸取智慧,盡管“非物質文化遺產”這個概念是新的,但對于文化遺產的保護工作我們始終在進行。過去的工作經驗和教訓都是值得總結和反思的;其次,對于選擇什么樣的主體擔任傳承人這一問題,個體家庭作坊的法人當然是可以的,但“揚州經驗”告訴我們:不能忽視集體的力量,不能忽視團隊的優勢,尤其在那些技藝要求高,工序復雜的非遺保護項目中,往往需要一個團隊才能真正代表這個項目的技藝實質和核心價值;最后,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活態”保存關鍵要落實在生產中,個體生產可以“活態”傳承,國有和集體所有制企業也可以實現“活態”傳承,“揚州經驗”告訴我們:國有和集體企業本身的社會責任感較強,有能力對物質和非物質的、有形和無形的文化遺產進行整體保護,并且它們內部可以形成寬松和持久的人才造血機制,從而大大降低傳統技藝消亡的危險系數。
總之,保護傳統手工技藝的目的是讓手工藝文化具備持續再生能力,其中人才培養是關鍵。如何為它的“存活”提供保障性機制?應在傳承主體、生產關系上作多元化的嘗試,特別應該重視過去已經形成的良好機制,如何通過內部改革來繼續發揮其作用。
(作者為中國藝術研究院工藝美術研究所副所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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