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造型奇特、意象生動的良渚文化刻紋系統中,有一類專用于玉器的半人半獸形象的特殊刻符,被稱為“神徽”。
目前可見最具有代表性的完整“神徽”,可以反山墓地中最高等級的第十二號大墓出土玉琮M12:98上刻畫者為例。該玉琮出土時位于頭骨一側,體量特大,分四節,重約6500克,被譽為“琮王”?!吧窕铡眻D案雕刻于其四個面的直槽內,上下各一,周身總共八個。此類“神徽”形象是各類良渚玉器上類似構圖中,刻畫最繁縟、元素最齊備者。
該“神徽”結合淺浮雕與細線刻兩種雕刻技法,表現了一位半人半獸、亦人亦神的“神人”形象。此神人臉龐為倒梯形淺浮雕,怒目圓睜、鼻翼寬厚、咧嘴齜牙,儼然一副猙獰的表情。其頭頂為“寶蓋形”淺浮雕冠帽,帽上鑲“羽翎”為飾。上肢由細線刻繪,抬臂彎肘、五指平伸,恰指向胸腹前的獸面。獸面以淺浮雕所表現的眼、鼻和嘴凸出器表,其神態與神人面部如出一轍,其口中伸出的上下獠牙令人心生敬畏。獸面以下又由細線刻繪出屈肘的前肢與利爪,與神人的上肢呼應。神人的上肢、獸面的前肢與淺浮雕的冠帽內緣、獸面眼鼻等部位,均布滿細密的卷云和細線,給整個圖案增添了神秘詭譎的色彩。而就在同一玉琮四個角的角尺形凸面上,又有上下兩組略經簡化的“神徽”圖案,其神人面與獸面分刻于兩節上,獸面兩側還有兩個帶尖喙的鳥首狀圖案。同墓內共出的玉鉞、玉“權杖”帽、鐓上亦可見完整的“神徽”,另有半圓形飾、玉錐、柱形器和琮形管上,也可見簡化的“神徽”。
此外,這些反山大墓的墓主本身,可能也有以“神徽”自比的意圖。因為,在墓主頭骨上方或附近多見“冠形飾”,就是與“神徽”上神人頭頂所帶之物形狀相似的一種玉飾件,且就其出土位置而言,顯然亦為頭飾或冠飾。
由此可見,“神徽”形象應是嚴謹構思下的產物,這些繁簡程度不一的“神徽”,遵循著相同的構圖,已達到高度程式化,其所表現的意象大約也是一致的。這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商周青銅器上流行的饕餮紋。曾有學者撰文指出兩者的共同點 ,認為不能用“偶合”來解釋,而應是藝術傳統、信仰體系的傳承。的確,饕餮紋與良渚“神徽”頗為相似:第一,是形象的相似,不僅體現在獸面的刻畫上,更體現在不同層次浮雕效果的處理和云雷形地紋的運用;第二,是邏輯的相似,在兩者簡化的過程中,均選擇以雙目作為標志性特征以指代其整體;第三,是意義的相似,青銅器是夏商周三代最為重要的禮器,而玉器正是良渚文化最為重要的禮器,無論其背后蘊含的是對神靈、對王權、抑或對祖宗的敬畏,想必也都是通過創造虛擬的形象而對人產生約束的目的。然而,良渚與“三代”之間畢竟有著時代的鴻溝,這種藝術形象、信仰體系的傳承是否能夠實現,甚至比解讀“神徽”本身更有意味。
作者:許永杰——1977年考入吉林大學考古專業。先后在甘肅省博物館、吉林大學考古學系、黑龍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等單位工作?,F為中山大學人類學系教授、博士生導師,中山大學南中國??脊叛芯恐行闹魅?,中國考古學會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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